陈郡长平殷氏的崛起、南渡及世系考(上篇)

1、东汉时南渡的陈郡长平殷氏谏议公的名讳问题

明代一品官、尚书殷正茂将唐冯宿撰《天平军节度使殷公家庙碑》中关键的一段话断为：“追惟我氏之权舆，二十一代祖封，在东汉桓灵间为谏议大夫，出冀州刺史，避党锢弃官，挈家属南渡江，栖于曲阿，迈德流芳，或隐或显，粲于家牒，播于人闻。”从而认定这句话中的“封”字为专有名词，是“二十一代祖”的同位语，是唐殷侑二十一代祖的名字，即唐殷侑的二十一代祖谏议公的名字叫“殷封”，即认定陈郡长平殷氏最早南渡者为东汉谏议大夫殷封。但这种理解有一个明显的破绽：结合该碑文的上下文来考虑，殷侑在其曾祖名、祖名、父名之前都冠有一个“讳”字（分别为讳楷字文绚、讳元觉字符明、讳怿字易从），以示敬意，唯独对二十一代祖“封”直呼其名，大不敬，没有用“二十一代祖讳封字建之”。这难道是主人殷侑和碑文撰写者冯宿的一时疏忽吗？这在崇祖避讳之风盛行的中唐时代是绝对不可能的，也就是说殷侑在其家庙碑文中是绝对不会只对三位近祖避讳而对二十一代祖殷封不避讳而直呼其名的。由于明殷正茂位高权贵，因此他的这一观点为江南明清两代的许多支殷氏族谱所从，如黄墟《殷氏家乘》、《暨阳香麓殷氏宗谱》、《麒麟殷氏家乘》、《皖桐殷氏宗谱》、《繁芜殷氏宗谱》、《新安歙邑殷氏宗谱》、《江震殷氏族谱》、留邨《殷氏宗谱》等。后来还有人根据上述文天祥《秉常公传》等文考证出殷封的字为建之。另外自清代以来，也有一些人认为这一段话有两种断句法，一种即为上述殷正茂的断句法，句中的“封”字是“二十一代祖”的同位语，为人名；另一种断句法为：“追惟我氏之权舆，二十一代祖封在东汉，桓灵间为谏议大夫，出冀州刺史，避党锢弃官，挈家属南渡江，栖于曲阿，迈德流芳，或隐或显，粲于家牒，播于人闻。”在后一种断句法中，“封”字为动词，就是封官的“封”，这儿的“封”字作“赐给”讲。如按后一种断句法来理解，结合唐代的具体家庙制度和殷侑生活时的时代背景，这段话的意思大体可诠释为：依照唐初至唐中逐渐完善起来的家庙制度（虽然晚唐时家庙制度最终走向衰落），唐朝五品以上的官员，必须立家庙，六品以下的卑官，不得立庙，该立不立，不该立而立，都会受到法司的弹劾。《大唐开元礼》卷三《杂制》（四库全书本，第646册第65页）规定：“凡文武官二品以上祠四庙，五品以上祠三庙（三品以上不须兼爵，四庙外有始封祖者，通祠五庙）”。即文武官二品已上可以虚立其始封之祖，共可祭祀五庙。殷侑是中唐时人（767—838），成年时的殷侑经历了德宗、顺宗、宪宗、穆宗、敬宗和文宗六朝，正是唐朝按《大唐开元礼》的规定推行严格的官员家庙制度的时代。殷侑在立家庙碑时是二品官，依照殷侑的官级，显然是有资格申请立四代近祖庙再加上一个虚立的始封祖（二十一代祖）东汉谏议大夫讳封字建之公庙的。即从殷侑的官级来看，是完全有资格祭祀五庙的。可是他实际上没有这么做，只上奏皇帝申请对曾祖、祖、父三代近祖立庙。殷侑为什么要放弃这个应该享有的立庙特权呢？我们只能作如下猜想：在修家庙时殷侑只考证出其三代近祖（曾祖、祖、父）的名讳，对其更远的祖先名讳基本上无法考证了，他只从其家世传说中考证出其二十一代祖在东汉桓灵二帝时做了大官，被‘封’为谏议大夫，出任过冀州刺史，为避党锢之祸，才弃官南渡，隐姓埋名，栖于曲阿。至于他的二十一代祖叫什么名字也无法考证了。因此殷侑在修家庙时，只将三代近祖的神道牌位（名讳）一一列出供奉，只“奉工部、卫尉、骑省三府君，李氏、周氏、刘氏三太夫人神主，克祔于其室，自西徂东，靡陋靡丰，守经据古，处约为恭。”另外，从古汉语的句法来看，这第二种断句法也是对的。因为在古籍中，“封”字作动词的语句多得很。例如，“…… 封在周初，其后中绝”； “英之封在洪武十七年”； “南海之封在隐卒后一月”； “其说甚善。然窃疑康叔之封在武王时。”；“ 大司马车骑将军侯，其封在鸿嘉元年六月乙巳”； “而英、六之封在皋陶卒后”；“周天子，释箕子囚，封比干墓”；“古者天子封诸侯”； “汉文帝封周亚夫为侯国”； “子兴之得封，在洪武三年”； “……封帝舜之后于陈”等。也就是说，单从古汉语的句法来看：“封”字作“二十一代祖”的同位语，为人名是对的；“封”字为动词，作“赐给”讲，也是对的。那么，哪一种理解才符合史实呢？结合该碑文的上下文来考虑，明殷正茂的理解似乎欠妥，而第二种理解倒是合情合理的。因此，将殷侑家庙碑碑文中的“封"字理解成动词“封官”的“封”字，似乎更加合理。但我们也不能匆匆就否定殷正茂的说法，这不仅是因为殷正茂公官大、名气大；而且也因为殷正茂的说法已为大江南北十几部清代殷氏古家谱所从，“殷封字建之”作为陈郡长平殷氏最先南渡的初祖已经深入江南众多殷氏后裔的心中，成为他们崇拜的先祖神灵；更因为，近来在有些文献中，甚至也接受了陈郡长平殷氏最先南渡的初祖叫殷封的说法，例如郑州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2011年第1期发表的李乔文章《东晋南朝陈郡殷氏研究》中就提到了殷封这个名字（经了解李乔提到的殷封并非从古文献考证得来，也是从某些殷氏族谱的殷正茂说）。看来，要想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的唯一办法就是靠挖掘东汉史书的官员名册了，如果能在东汉朝廷封谏议大夫名录或冀州刺史名录中查到殷封字建之的名字，这个问题就会迎刃而解。但不管东汉时南渡的殷侑二十一代祖名是否叫殷封，也并不会影响我们对长平殷氏南渡的研究。因为不管东汉时南渡的长平殷氏当事人是否叫殷封字建之，他于东汉桓、灵二帝间弃官过江南渡定居曲阿（今镇江丹阳）成为陈郡长平殷氏迁居江南的第一人，总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