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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宋镇豪主编十一卷本《商代史》

热度26票  浏览2128次 时间:2012年8月16日 01:07

(四) 罗琨教授主笔的《商代史卷九•商代战争与军制》对商代几次大的战史的记述是成功的。特别是对只有弹丸之地的汤竟然成功灭夏的战争起因、过程、结果记述得合情合理,一个以小胜大、以弱胜强,伐谋、伐交、伐兵、用间等军事理论获得全面应用的中国军事史上的最早战例跃然纸上,令人拍案叫绝。但是该卷也有一些记述需要重新进行审视的。现摘要列出几点与罗琨教授商榷:

1、关于汤夏战争中史有争议的部分,如汤亳地望、进军路线、景亳盟会、鸣条决战的进军方位与战场位置、夏桀败逃南巢的方位与地望、汤灭夏立国后的初都地望等敏感问题。应该先在课题组内讨论,再在历史所内讨论,取得共识,形成权威的中国历史所一家之言,再公之于世为好。实在难以达成共识的,应依序先列出主流学者和传统史学的观点,然后列出课题组讨论的共识意见或分歧要点,最后再提出作者的独到见解。如能依上述顺序列出,定会更加脉络分明和利于读者思考,增强可读性。就以鸣条决战和夏桀败逃南巢这两点来看,显然,在中国历史所内也是没有形成共识的。如刚出版的中国历史所新著《简明中国历史读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27月第1版)第47-48页则说“鸣条”在“今河南封丘东”,“南巢”在“今安徽寿县东南”,刚出版的社科院陈奎元院长委托蔡美彪先生编写的《中华史纲》(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26月第1版)第8页也持类似看法。这说明,对这些敏感的历史问题,中国史学界,特别是在中国历史所内,还是众说纷纭,根本没有形成统一的意见,或者说,作为断代史推出的《商代史》因宣传力度的不够或编写方法的不慎密等原因,还没有得到学界的认同,致有些名家在出书述及殷代时,眼中仍是只有《史记殷本纪》等传世文献,而丝毫没有注意到有商一代断代史著多卷本《商代史》的存在,他们对罗琨教授论证的“夏桀败走晋南说”似乎更是不屑一顾的。

2、关于乙辛时期对东夷的战争。帝乙、帝辛时期对东夷的战争,已经得到地下卜辞的印证。学界对传世文献中的“东夷,即是卜辞中的“人方”,已经取得共识。商末对东夷的战争,特别是帝辛时期,对东夷的战争,是有商一代开疆拓土的最重要的战争。战争的结果是帝辛大获全胜,高奏凯歌,班师回朝。帝辛用兵东夷、经营东南为其后中华版图的形成、中华各民族的融合,立下了赫赫功绩。这是我们今天重新审视帝辛功过时不可忽视的关键之处。但这场战争也消耗了商朝的国力,激化了阶级矛盾,更助长了帝辛居功自傲、盲目乐观、狂妄自大、拒谏饰非、不听劝告的个性发展,给周族的发展壮大以可乘之机,为殷王朝的灭亡埋下了种子。后世史家站在统治者的立场上用“纣克东夷,而陨其身(《左传昭公十一年》)总结了帝辛对东夷战争的历史教训,以“殷鉴启迪后人,鲜有肯定帝辛经营东南的历史功绩者。今天我们在撰写商代断代史时,理应站在历史唯物主义的立场上,对商夷战争进行客观、公正的评论。

乙辛时期对东夷的战争,文献记载极其简略(这当然与周人妖魔化帝辛,不愿让褒赞帝辛的文献传世有关)。现在只能靠考古发现的地下资料,特别是主要靠黄组卜辞说话。但如前述,黄组卜辞主要为帝乙时卜辞,帝辛时的卜辞极其稀少,或者说帝辛时大量卜辞还藏在地下某处,尚未出土。因此给学者洞察战争的全貌带来了困难,甚至不可能。包括罗琨教授在内的以前学者多数主张黄组的“十祀征人方”卜辞为帝辛时物,花了大量精力进行排谱。虽也取得了不少成果,但还有许多地方不能自圆其说。建议罗琨教授参考一下王震中研究员的意见,先将不一定属于十祀征人方的卜辞剔出去,然后再行排谱;还建议罗琨教授关顾一下彭裕商、徐明波师徒用李学勤等人倡导的新方法两系法对黄组卜辞进行依王世断代的最新研究成果,重新审视一下《商代史卷九》中关于黄组十祀征人方卜辞为帝辛时卜辞的倾向性选择。

3、关于牧野之战。殷周牧野之战是中国上古史的一件大事,商朝由此灭亡。与商对东夷的战争,缺乏传世史料正相反,记录牧野之战的传世文献很多。因为周人由此夺取了政权,是周族发展史上最光彩的事件,所以牧野之战大获全胜,理所当然地受到了周人的歌颂。所以记载牧野之战及其前因后果的传世文献特别多。但关于牧野之战的文献大多是褒周贬商、歌颂武王贬低纣王的,也偶见到一些怀疑武王伐周期间所作所为是否符合后世儒家仁义道德规范的文献,但终非主流。因此我们在引用这些文献时,要站在历史唯物主义的高度,以史家公允的目光重新审视这些文献记录。不可人云亦云,照搬照抄。

 

(五)中国历代史家都十分注意文学修养。许多史学著作同时又是哙炙人口的文学作品。这已经成为中国史学著作的传统特色。中国传统史学作品文学性很强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史著中的历史人物个个栩栩如生,人人个性鲜明,可读性很强。例如《史记廉颇蔺相如列传》通过老将廉颇从看不起蔺相如到二人终成刎颈之交过程的生动描写,使任何读者看后都会在脑海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史记陈涉世家》中通过陈胜的一句话“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将陈胜不畏强暴的“叛逆”性格刻画得淋漓尽致。《史记张仪列传》记述外交家张仪师从鬼谷先生学游说之术,毕业后,便去游说诸侯,一次在游说楚相时,反被诬为盗贼,遭毒打几百竹板。获释回家后,其妻曰:“嘻!子毋读书游说,安得此辱乎?”张仪谓其妻曰:“视吾舌尚在不?”其妻笑曰:“舌在也。” 仪曰:“足矣。” 司马迁通过张仪初次游说受辱后,夫妻间的几句简短对话,刻画了张仪不怕挫折的精神,体现了张仪 “只要有舌头在,就不愁成不了大外交家的”的雄才大略。大家知道,在有商一代,有很多贤人名君。可是,在多卷本《商代史》中,商代的这些贤人名君,几乎或者都是一个刻版的面孔,无个性;或者都似死人一般,无生气。读了不会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当然写史书,不同于写小说,第一是忠实地记“史”,第二才是写“文”。记“史”这一点,《商代史》各卷的作者都做到了,但写“文”这一点,与中国古代的二十四五部正史相比,似还有较大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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